秋陽高照，桂子飄香。

趙般若也是經過一番清理之後，才發現在東唐苑的角落裏頭，居然還藏了一棵桂樹。之前院子裏雜草從生，壓根分不清什麽樹是什麽樹。趙般若擔心雜亂的環境會影響到池宣的成長。便是花費好幾日的功夫，將院落裏頭的雜草，清除幹凈。

這才發現，雜草叢生之中，還藏有即刻桂樹跟菊花的身影。

眼下，正是桂子飄香的時節，桂花開滿枝頭，不時有濃郁的氣味，撲鼻而來。

聞的池宣滿心歡喜，站在桂樹下，不停的拍著手掌，

“母妃，這是什麽花兒，好香呀。”

就站在桂樹下，趙般若拿著一根長長的竹竿，正在敲打著枝頭的桂花。在地上，趙般若則是鋪上一片被褥，竹竿輕輕一搗，成片成片的桂花落下來，都落到鋪著的被褥上。也有一些被秋風幽幽的拂遠，落到一旁的池宣身上。

那濃郁的香味，將池宣小小的臉蛋，熏的笑容滿面。

手上的動作不曾停歇，趙般若溫柔的看著池宣的臉，一邊搗花，一邊回著池宣的話，

“這叫桂樹。傳說在天上的廣寒宮，也栽了一棵桂樹，還有一個砍樹的人，叫吳剛。”

“我知道，廣寒宮裏頭還有嫦娥，跟玉兔。”趙般若才開了典故的頭，池宣立馬就接下趙般若的話來，興致勃勃說道，

“嫦娥長的很漂亮，只是偷吃了靈藥，所以只能孤孤單單的呆在月宮裏。不過好在，她還有一只玉兔陪著她。哎，嫦娥應悔偷靈藥，碧海青天夜夜心。”說到傷心處，池宣還搖頭晃腦的念出一句詩來，惹的趙般若連連大笑。

“我的宣兒真厲害。”

被趙般若一誇，池宣白皙的小臉上，泛起微微的紅霞，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，答，

“哪裏是宣兒厲害，其實這些都是夫子交給宣兒的，是夫子厲害才是。”

“嗯，很好，很好。”聽著池宣的話，趙般若心中好一番安慰。恃才卻不驕，還懂的尊師重道。看來她這個兒子，是真真兒的好。盡管自己這一生已然如此，但是看到聰明懂事，又乖巧的池宣，趙般若心頭還是生了許多的希望。

“母妃，我們要弄多少桂花？”在趙般若沈思的時候，池宣凝眸看了被褥上呈的花瓣，問著趙般若。

“應該差不多了。”趙般若也低下頭，往被褥上看了幾眼，含笑點了點頭，回答，

“好了，夠了。”說完，屈身下去，將被褥收起來，往房間裏頭走去。

因是沒有下人的緣故，花月臺內的一切，皆是得自己動手。盡管一日三餐也有宮人送過來，趙般若擔心池宣會吃不慣，還是在東唐苑裏頭，打掃出一間廚房出來。閑來無事的時候，就會給池宣做一些點頭，或者是羹湯。

今日搗的那些桂花，趙般若便是打算給池宣做一盒桂花餅。

以前在月隱的時候，池宣可沒少吃趙般若親手做的桂花餅。後來去了空山書院，幾經輾轉，又流落到雪國來，池宣已經好久沒有遲到趙般若親手做的桂花餅了。聽到趙般若說起來，池宣忍不住舔了舔唇，仿佛饞了，

“母妃，宣兒好懷念母妃做的桂花餅呢。”

“是麽，那宣兒等等，母妃很快給你做好。”知道池宣愛吃，趙般若手上的動作，越發抓緊些。

池宣也不閑著，跟著趙般若在廚房裏頭，忙上忙下的。

一個多時辰的功夫後，香噴噴的桂花餅終於出爐。還有以前的味道，還有以前的模樣。

一端出來，池宣就忍不住吞了好幾口口水，

“母妃，好香。”

“小饞貓。”見池宣要動手，趙般若眉眼含笑的，打落了池宣的手，笑道，

“先把一些帶到皇祖母跟你父皇處，回來再給你吃。”

“好。”池宣是個聽話的孩子，聽了趙般若的話後，也不惱。歡快的應了聲，就要上前去拿趙般若遞過來的桂花餅。可就在這個時候，門口忽然傳來一番吵鬧聲。駭的池宣跟趙般若的動作，齊齊停住。

一同轉眸，往門口的方向望去，只見得一穿著淡藍色宮裝的女子，在眾多宮女的前簇後擁下，神色高傲的踱步入內來。

看到為首的淡藍色宮裝女子，趙般若一眼就能認出來，乃是暮染身旁最為得寵的團子。溫柔的神色，有了一瞬間的凝滯，趙般若還是很快就調整過來。將手中的桂花餅放到案上，拉著池宣移開蓮步，走到團子跟前來。

不卑不亢的，朝著團子屈身行了一禮，

“見過團子姑娘，不知道姑娘前來，可是帝君有何吩咐？”

沒有回趙般若的話，團子只是自顧的邁開步子，在簡陋的室內胡亂的逛一圈。逛完後，才是走回到堂前，在堂前的軟榻上，屈身坐下。轉眸看了一眼趙般若方才擺在案上的桂花餅，漆黑的眼眸底掠過一抹惡毒。

特別是在視線劃過趙般若身旁的池宣之時，心頭不由自主的，想起了池冉。

若是池冉不死的話，應該也有這麽大了。想到此，團子心頭猛然一陣抽疼，竟是擡了一下衣袖，將案上的桂花餅掃落在地，

“這是什麽東西，臭死了。”

“鏗”的一聲，白色的瓷旁跌落在地上，四分五裂成地上的碎片。盤子上的桂花餅也四處滾開，黏上地上的灰塵。金黃的顏色，也顯得骯臟。

“哇，我的桂花餅。”池宣“哇”的一聲，就哭出聲音來，小小的臉上布滿委屈和不甘。溢滿淚光的眼眸，定定的投往團子的方向，似乎恨不得撲騰上去，將團子打一頓。

生怕池宣會做出什麽來，趙般若在一旁，將池宣緊緊的拉住。

卻是半句話，也不敢多說。

看著趙般若委屈的樣子，團子的心頭流瀲過一絲快感。想當初，她們是如何陷害暮染，還有池冉落水害病之時。奉天殿跟趙般若她們的有意為難，刻意坑害，頓時間，趙般若眼前的委屈也平不了團子滿心的怨恨。

“姑娘息怒！”微微俯身，趙般若朝著團子揖了個禮，頭垂的低低的，不敢擡目去看團子。

“趙般若。”團子卻是不客氣，連名帶姓的，喊出趙般若的名字來，一字一句，像是從唇齒間鑿出來的一般，道，

“當初你與玉瑤兒她們合謀，害我們家冉兒的時候，可否會想過，你也會有今日。”

團子的話一出，趙般若的面色頓時血色盡失。“噗通”一聲，直接跪在團子跟前，“咚咚咚”的不停磕頭，哀求著，

“姑娘明察，當年池冉殿下的事情，當真是與我們母子無關。一切，一切皆是太後的意思。我們，我們也是聽命行事呀。當年，不讓太醫前往百鳥朝凰的，是太後呀。我一個小小的貴妃，又能成什麽事呢。望姑娘明察，帝君明察。”

“你一個小小的貴妃確實成不了什麽事情，可一樣可恨。”居高臨下的看著趙般若，團子眼底的恨意絲毫不掩藏。若是目光可以化作刀刃，眼前的趙般若早已千瘡百孔。

“團子姑娘，若是您當真是要計較，就請全算到我的頭上。不要傷害我的孩子，求求您。”當年的事情，趙般若多少知道一些的，自然清楚的很，池冉是怎麽死的。同是做母親的人，趙般若也能體會到，暮染那種痛苦。她什麽都不怕，就怕池宣受到傷害。

可是眼下，她什麽也做不了，只能不停的哀求。

一時間，趙般若似乎想起了什麽，仰起頭，看著團子就連額頭的傷口浸出血珠，也全然不在意。只是面朝著團子，一字一句的開口，

“團子姑娘，當年的事情，其實我們都是逼不得已的。其實，其實所有的罪過全是那個假太後弄出來的。是她，隱瞞了所有的人，造下那些個孽，不僅是我，就連陛下也被她蒙騙了。”

“好了。”沒有太多的耐性去聽趙般若辯白，團子煩躁的打斷了她的話，

“我沒有那麽多的閑工夫，去聽你胡扯些什麽。你們跟假太後之間，那可都是你們的事情。今日我過來，不過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而已。那便是，你的好日子到頭了。”站起身，團子眸光熠熠的看著趙般若。

眸光裏的冷意，就跟淬了毒的刀刃，落到趙般若身上。駭的她不由自主的，緊緊抱住了身邊的池宣。

然而，團子沒有傷害池宣的意思，只是緩慢的從軟榻上站起來，冷冷的瞥趙般若一眼，再冷冷的開口，

“你們既然入了雪國的宮闈，那就說明，你們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了。在這裏，你們只是俘虜，是奴才。既然是奴才，那就得有奴才的樣子。我們雪國，可不是積善堂，把你們抓回來可不是為了養著你們。”

“還請姑娘吩咐。”對於面前的境況，趙般若早有心理準備，所以倒也沒有太多的難過。只是摟著池宣，漠然的應著團子的話。

趙般若的回答，還算合團子心意，淡淡的瞥一眼趙般若後，團子才是緩緩開口，

“你們的陛下，已經被安排到馬房做事了，至於你，念你是一介女流，就放你到浣衣局去吧。明日即刻上工，屆時，會有人帶你去的。”

“是。”低眉順耳的接下團子的話，趙般若小聲的回答。

而後，團子沒有再多留，冷哼一聲後，帶著身後的宮人，揚長而去。

團子走後，池宣才從趙般若身後掙脫出來，將地上的桂花餅一塊一塊撿起來，並且將上頭的塵土，吹幹凈。拿來新的盤子，池宣將桂花餅裝好，才是跟趙般若道，

“母妃，剛才那些人是什麽，她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們？”

“宣兒，你還小，你不懂。”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去跟池宣解釋，趙般若皺著眉頭，搖了搖頭。

池宣也沒有再問，只是看著臟了的桂花餅，黯然傷神起來，

“這些桂花餅臟了，我們將廚房的那一盤給皇祖母跟父皇吧。只是宣兒，今日沒有桂花餅吃了。”

“沒事，母妃再給宣兒做。”看著池宣黯然的模樣，趙般若哪裏忍心，上前將他摟入到懷裏，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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